早在1900年，比「五四」更往前回溯19個年頭，維新派領導人物梁啟超曾以《少年中國說》一文，激勵當時的年輕人。文中明確指出：「少年智則國智， 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於地球」，他把年輕的一代視為國家前途與社會發展榮枯成敗之所繫。可謂目光宏遠，且一語中的。康梁變法雖然功敗垂成，但是，先哲的話語卻沈重地敲擊在青青子衿的胸口上，至今仍感受到它震聾發聵的力道。
星移物換，時空輪轉，百年中國的恥辱漸去，列強征伐的陰霾也已遠離，知識份子不須再用生命與鮮血來喚起民族的志節，但是人類世界正歷經第三次產業革命，在科技工具和物質文明的主導之下，在經濟快速成長帶動現代化的同時，也隨而併發出貧富不均、社會失序、物慾橫流、價值紊亂等後遺症，導致整體文明未見同步提升，反而亂象畢呈。顯然，當代的知識份子在社會急速轉型的過程中，又將肩負新的使命。
姑且以海峽兩岸的華人社會作為觀察的標的。台灣固然由於教育普及和社會開放的較早，比起大陸來顯得更為進步、穩定與成熟，不過，也仍然在舊社會的積習未改以及新時代的頹風侵襲之下，和彼岸社會同樣地從人民生活的現實面裡顯露出種種惡質文明的產物，只是兩地的程度有別罷了。
先看看所謂「黑心食品」流入市場事件，近年來橫行兩岸，聞之令人心驚。像是可口可樂含氯、雀巢食品致癌、立頓茶有農藥、來伊份蜜餞長蛆、太子樂等嬰兒奶粉含奪命菌或毒蛋白粉、蒙牛牛奶驗出添加劑等等皆是顯例。這些個響噹噹的品牌都曾經是超市架上的明星，消費者眼中的寵兒，卻竟然包藏禍心，成為人類健康的殺手！
公德心的缺乏向來是中國人「固有的」品格缺陷。在古早的歲月裡，所謂「人溺己溺，人飢己飢」之類的美德，往往流於口號，反倒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現實主義，才是人生至理。
近半年以來，分別從海峽兩岸傳出一連串的車禍殺人案件。2011年10月，在廣東，兩歲女孩悅悅遭車子撞倒，間有18個路人先後經過都視若無睹；事隔不到幾天，在四川，又傳出貨車司機兩度碾壓5歲村童當場致死，以及在深圳，失明男子跌入河中，周圍竟無人挺身而出，施以援手…；而在台灣，今年1至4月已發生百餘起酒駕肇事致死的悲劇。
1966年，一名在台灣輔仁大學留學的美國青年狄仁華，在離台前夕，特以「人情味與公德心」為名投書《中央日報》，他坦言直陳在台灣的人民對「自己人」向來誠實、淳厚、慷慨、好客，但是一旦廁身於人群之中，便流露出自私、善妒、冷漠、排外的言行。因此，狄仁華以旁觀者的身份建議在台灣生活的中國人要把用在私人領域裡的熱情儘量灌注到群己關係中去。文章刊出之後，引起眾多年輕族群的共鳴，甚至還成立了「中國青年自覺運動推行會」，以「我們不是自私頹廢的一代」為號召，掀起學生從事社會公益服務的熱潮。事隔幾乎半個世紀之後，狄仁華的忠告似乎依舊具有一定的意義。西哲有云：「一個社會持續進步的關鍵之一即在於它的知識份子是否具有自我反省與改過遷善的能力」，誠哉斯言！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中國傳統社會獨尊士人，即便時至今日，讀書人依然地位尊崇，風動草偃，一呼百諾，也因而此時此刻身為高級知識份子者，必須一肩扛起樹立標竿、改造社會的神聖責任，以貫徹書生報國的精神，實現知識濟世的理想。
93年前發生的「五四運動」撼動中外、震爍古今，如今哲人已遠，但英姿宛在。今日的知識份子，豈能目睹社會之紊亂、人心之低下而甘於緘默、隨波逐流，讓先賢獨獨專美於前？
2012/05/16 人間福報 人間百年筆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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